外包美工
一个厚厚的本子,60多页兼职美工,盖满了世界各地博物馆的纪念章。
它的主人是李依慕,今年21岁。从小学四年级时第一次踏进广东省博物馆(下简称“粤博”),十余年间,她的博物馆足迹已遍布世界各地。
2000年出生的李丙龙大学时才第一次走进博物馆,踏入四川博物院的那一刻,他感觉很惊奇:“就像看到一本好书,迫不及待地想要读完。”如今,他在广州海事博物馆担任志愿者讲解员。
今年暑假,国内各大博物馆热度直线飙升,人头攒动、一票难求。携程数据显示,今年夏天博物馆的预订量同比增长超90%。
在炎炎夏日,选择挤进博物馆的除了亲子群体,还有许多像李依慕、李丙龙一样的年轻人。社交媒体上,年轻人打卡博物馆的帖子刷屏,小红书关于“博物馆”话题的浏览量已达21.6亿次。
“2023年,我国博物馆接待观众数量接近13亿人次。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青年人。”国家文物局副局长罗文利认为,参观博物馆已经成为当代青年人的文化习惯,融入青年人的文化基因。
博物馆为何一下子“长”满了人?博物馆如何与当代年轻人“深度连接”?南方+记者聆听他们与博物馆“交往”的故事。
“就像小朋友掉进了玩具堆”
“国内博物馆太火了,要‘拼’手速抢票!”就读于米兰理工大学工业产品设计专业的李依慕,暑期回广州在某快消公司实习,一回国她就发现,粤博比以前的人气更旺了。
李依慕去粤博。
上小学四年级时,李依慕第一次走进粤博。从小饱读科普类书籍的她,面对讲解员的提问对答如流。
“讲解员姐姐表扬了我,这对当时的我是种莫大鼓励。”从此以后,李依慕与粤博结下了长达十余年的不解之缘。
李依慕保存着多年前收集的粤博纪念品兼职美工。
在李依慕的记忆里,巅峰时期她一年逛粤博的次数上百次。她喜欢反复听不同的粤博讲解员讲解同一件文物。“你会发现每个人讲的都不一样,有的人擅长讲工艺技术,有的人擅长讲历史故事,这种差异性很有趣。”
粤博的重磅文物——明代潮州窑白釉观音立像,在她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:“有一天我再看这件文物,突然感觉是一位邻家少女的模样。”
因为“泡”博物馆,她养成了敏锐的直觉与洞察力、丰沛的灵感与想象力。她一度想去国外念考古学专业,最终选择了工业产品设计专业,“我想博物馆也需要做文创设计和界面UI设计。”
90后女孩王丹薇是活跃在小红书上的一位博物馆科普类博主。她这样描述自己身上的“博物馆症候群”:一个月不看展就“眼睛痒”,展览空间有种说不清楚的神奇魔力。
王丹薇的小红书主页
王丹薇大学毕业后曾先后在广告公司、私人美术馆工作。2014年的一天,她机缘巧合,在上海外滩美术馆当起了志愿者,自此对博物馆的热爱一发不可收拾。2018年,她毅然前往莱斯特大学攻读博物馆学硕士研究生。
回国后,王丹薇从事策展工作,用AR、VR等新技术来呈现文物。现在她坚持利用工作之余,在小红书做博物馆内容科普,她一直坚信“内容永远是最重要的,有时候最简单的事物,最能打动人”。
“博物馆最大的魅力是,满足年轻人的好奇心。”她形象地比喻道:“就像小朋友掉进了玩具堆。”
在博物馆找到“松弛感”
小红书上风靡着一段关于“逛博物馆的意义”的台词:“有时我们感到疲惫,于是我们就想走进博物馆,去‘他们’那里看看。”
“对于不少年轻人,博物馆是理想的社交空间。”王丹薇认为,不同于电影院、剧院、商场,博物馆平衡了公共空间的互动性和知识性,“这是一个有主题的空间,人与人之间可以交谈,也可以拍照”。
上海外滩美术馆活动现场。(来源:上海外滩美术馆)
王丹薇回忆,当年有个常年来看展的老先生,不少展览开幕时,如果现场没有位置了,外滩美术馆会专门为这位老先生搬一个椅子放在前排。
“和观众自然地发生对话。”王丹薇在外滩美术馆当志愿者的经历,让她感到兼职美工,博物馆里有一种流动的、自然放松的气场。
这种“流动的气场”也发生在李依慕和粤博之间。2019年,粤博策展“从伦勃朗到莫奈——欧洲绘画500年”,开展前,李依慕意外接到邀请,成为首批可以提前入场看展的观众。
“作为第一批观众,直击这批欧洲名画时的感觉很奇妙。”李依慕描述这种感受为“感动”,这是她和粤博多年默契的一种延续,“某种意义上,你是此地领略画作的第一批观众,你最先看到它的美。”
踏入职场后,李依慕逛博物馆的时间越来越少,看展的心情也不复小时候那样纯粹,但一有空时仍会走进博物馆。
“博物馆让我感受到安静的气息,年轻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。”李依慕说:“哪怕只是来放松一下眼睛和大脑,就算只是随便逛逛,也很美好。”
王丹薇在展览现场。
王丹薇也将逛博物馆称为“休息”。去年,她去逛第14届上海双年展,中途困了,就窝在展厅的角落眯了一会儿,“在博物馆,兼职美工你可以完全地放松下来。”
在博物馆,“get”一座城
“去一个城市旅行,总是先找博物馆和有趣的展览。”“为了一个展,奔赴一座城。”王丹薇曾在小红书上发起这些话题。
随着城市漫游(Citywalk)等休闲方式的流行,逛博物馆成为许多年轻人打卡一座城市的必经一站。
人们在南京城墙博物馆参观。 新华社发
作为一名00后,李丙龙大学以前,从未踏入博物馆。但作为旅行爱好者,如今的他每到一个地方旅行,都要打卡博物馆。目前在读中山大学心理学博士的他,从去年开始,在广州海事博物馆当起了志愿者讲解员。
李丙龙说,城市根脉通常藏在当地博物馆里。走在大大小小的城市街头,城市文化肌理不容易被读到,“只有走进博物馆,我才能‘get’到一座城,理解这座城市内在的历史和气质。”
李丙龙当志愿者讲解员。
像李依慕这样的年轻人,属于Z世代青年,他们是1995—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,一出生就与网络信息时代无缝对接。有数据显示,我国Z世代规模约2.6亿人。而博物馆+VR、博物馆+AR、博物馆+剧本杀,适应了Z世代主流消费观念,博物馆热某种程度上也成为必然。
“年轻人逛博物馆有一种渴求,想找到自我与世界连结的更多可能。”王丹薇说,博物馆应该是年轻人认识世界、开拓视野的渠道。
向外,逛博物馆能让年轻人Buff叠满,给自己贴上“受过良好教育、具备审美、拥有美好精神生活”的标签;向内,年轻人需要透过博物馆这扇窗读懂一座城,找准自己生活里的“锚”。
比起单纯的文物陈列,李丙龙更喜欢有完整故事逻辑的展览。王丹薇也提到,“对比‘秀展品’的展览,更希望看到一些展览,和我们对话,跟我们的生活发生关联。”
如何向年轻人讲故事,对博物馆提出了更高要求。除了形式创新,更需要在内容上与年轻人“深度共情”。
中国博物馆协会专家组成员王芳告诉记者,广州海事博物馆正在筹备展览《遇见黄东》。黄东,只是一个生活清代的普通广州人,展览希望通过这个百年前普通人的谋生故事,一种更有代入感的角度,将那段历史讲述出来。
“以前我们总强调展览主题多么宏大、展品多么贵重,现在我们更愿意去做小切口的展览,呈现小人物的大世界,连接当代人的生活和感受。”王芳说。
专家对话
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二级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 魏峻:
好展览要和年轻人“对话”
南方+: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走进博物馆?
魏峻:年轻人爱看博物馆,并不是现阶段体现出的最强特点,应该说从进入本世纪以后,我们各地博物馆观众中年轻人占比非常高。去年苏州博物馆统计的结果是,18岁到35岁观众占整个观众群体70%左右。这是一个整体现象,年轻人越来越喜欢博物馆,他们更愿意到博物馆里参观、学习、放松和休闲。
南方+:如何看待一些年轻人把博物馆当成放松的场地,只是为了打卡拍照,或者只是“逛逛”的心态?
魏峻:我们对博物馆新的定义,以2020年博物馆日的主题为例,就是“致力于平等的博物馆:多元和包容”。并不是所有观众去博物馆都是为了学习,很多是为了休闲、娱乐。只要尊重博物馆的规则,例如不在展厅里吃东西等等,我认为博物馆都是欢迎的。年轻人到博物馆里休闲或社交,哪怕只是为了拍照打卡,也一定会接触到博物馆的文化氛围,接触到展览和文物,从而实现博物馆传播文化的目的。
南方+:如何向年轻人群体讲好故事,是不是对博物馆提出了更高要求?
魏峻:从博物馆的发展需要来看,即使是文物类展览的策展,也应该关注现当代社会,贴近年轻观众的生活。一方面,要求博物馆的文本撰写和展览内容构建上,和现当代生活挂钩,比如讲宋代生活美学,就需要讲它如何对现代生活产生启发,这是当代策展人需要在策展过程中去构建的。
另一方面,现在的年轻人思维更加敏锐,对于展览的内容和形式提出了更高要求,手法要更加多元。传统意义上,博物馆被认为是学术的、文化的殿堂,常常以较严肃、科学的态度对待观众,气氛上更加严肃。但现在博物馆越来越火,时常会要求博物馆以大家喜闻乐见的方式、更轻松的方式示人,包括我们经常看到一些探秘型展览,还有通过现代数字化技术做沉浸式展示的展览等等,博物馆人要与时俱进应对这些要求和变化。
【采写】南方+见习记者 赵媛媛
【拍摄】图片由受访者提供(除署名外)兼职美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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